【游记】不冷不热是扬州——记扬州的五件小事

扬州的美是不冷不热的，他像一个陌生的美人，观之可亲，实则有距。

下了高铁，最先感受到的是扬州的风，力度不轻，却凭空生出一种耳鬓厮磨之感。不似北方海风之咸腥凌冽，这里的风，似乎带有些木糖醇的味道。

对着街口吃包子的人

我从未有过因一顿早饭排队一个多小时的经历，但在扬州却切实体验到了。

旅行之前就做好了功课，据说扬州人早上“皮包水”（汤包），晚上“水包皮”（泡澡），是故来扬州一趟，用一顿丰盛的早茶是必不可少的项目。

用早茶，少不了蟹黄汤包、大煮干丝与绿杨香茗。扬州食品清淡却不失鲜美。碟碟碗碗排在桌上，甚是可观。吸一口汤汁浓稠的汤包，打量着窗外的池光天色，味觉、嗅觉、视觉都有被很好地照料到。

扬州人怕是碳水的终极爱好者。穿过一条古巷之时，不经意向一间屋舍内瞥了一眼，当即与大口吞食包子的阿姨四目相对。阿姨身处门窗大敞的院落当中，执一包子端坐在板凳上，目光淡定从容，仿佛来者并非游客，而是她所检阅的士兵。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使我生出一缕愧意，立刻落荒而逃了。

老城区人不设防，家不闭户，任人观望，大有70年代四合院之光景。身处巷中，仿佛穿越了时空，高楼大厦铜墙铁壁灰飞烟灭，只有弥漫纠缠的炒菜香气彰示着这座老城浓厚的烟火气息。

扬州这座古城，不外乎“瘦、大、个、何”四个景点——即瘦西湖、大明寺、个园以及何园。然而我们前往扬州的第一站，却是网红打卡胜地——“皮市街”。

此处售卖一种传说中非喝不可的茉莉花酸奶，一路走来，总能见着三两青年端着一款黄绿渐变的纸杯，心满意足地吸食着，足见此物之火爆。

为觅酸奶，我们从街头走到巷尾，终于在长街将尽之时寻到一间标识着扬大牛奶的小铺。可惜此间酸奶刚刚兜售一空，须得等待半小时，方可取货。

遗憾地走出店门，复行三五步，忽见不远处有十数人列队，而店内所售，正是我们觅之不得的酸奶。遂大喜，入队列。平日里见人跟风而上，总有些嗤之以鼻，却未料自己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终于购得，立刻饮之。果能见整朵茉莉花，满口馨香馥郁，滋味不同寻常。不过最令人快慰的，似乎并不是酸奶之好味，而是蹲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吸食，一边看着众人排队的场景，虽有狭促之情，却有悠游之意。

瘦西湖既含“西湖”二字，则难免让人用来比较。在我看来，西湖好似浓抹的贵妃，而瘦西湖则如清隽之仙子，出尘入画，见之忘俗。

瘦西湖虽然瘦，却不影响其绵长，故游历数小时即生疲态。纵使嘴里不停歇，也丝毫不影响腹中辘辘。饱食包子之后，困意上头。

恰逢水榭一间，中有瀑布自壁间涌出，听着水声哗哗，竟倚柱而睡去。梦里不知身是客，络绎不绝我不觉。

梦醒而行，仍未复原。于睡眼惺忪之间观赏了扬派盆景，姿态各异的松树掩映在白墙之上，如同文人画作，极尽风骨。

初入大明寺，但见白墙黑檐，加之鉴真东渡的印象，让我误作日式建筑。后听导游讲解这是唐代建筑，原是日本取经中华，并非此间承袭日本。因果倒置，令我惭愧不已。

午后困意未散，又连番行错，竟使我平添恼意。栖灵塔下悠扬的钟声不能涤荡怒气，反而使之暴躁滋长，令此番造访颇不如意起来。

行至放生池旁，觉察情绪愈演愈烈，于是止步坐于石上，观景怡情。不多时，有异物入眼，疼痛难忍，然无法去除，至夜乃解。方才知晓无异状时之安逸，实不该无端着恼也。

在扬最后一日，我们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安静的院落，此间名为“汪氏小苑”，乃晚晴没落盐商之居所。相较于个、何二园之繁盛，这里可谓“门前冷落鞍马稀”。小雨瑟瑟，巷道深深，青砖沥沥，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在无人之境，静观一碗莲开。紫色的花瓣妖冶又圣洁，端庄而神秘。这个子弟寥落的深宅大院，其主人不再是一掷千金的富商大贾，而换作了如海妖般魅惑的延药睡莲。

锦绣繁华虽是好，宾客如云固然妙，然得此清净地，乃有坐览一隅之闲适、之安然、之富足。就像饱餐之后欲食山楂糕，衣锦之后欲着青布衫，是调剂，亦是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