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是一篇旧文,翻阅之时发现有些错漏之处,于是重新整理图片以及文字格式再发布一次,力求做到完美,也是作为记事录。近期重读《追风筝的人》发现6070年代的喀布尔与喀什老城有很多相似之处,再尝试从不同角度看看这座埋在风沙中的老城。
时差晚两个小时的喀什白天尤其慢长,在古城角落的咖啡馆里,泡一壶茶,晒着太阳,逗着鹦鹉,看着时光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溜走,一点也不着急,就想这样一直待着,看晨曦日暮人来人往,品味这座埋在风沙里的城市。
喀什是To do List很重要的一环,如果不是“快乐飞”或许要耽搁几年,想要了解新疆,得从南疆开始,都说南疆看风情,这万种风情历经几千年的沉淀已然是多样的、融合的却也是分裂的。
半城风沙 半城风情
喀什北有天山南脉横卧,西有帕米尔高原耸立,南是喀喇昆仑山,东部则为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印度洋湿润气流无法到达,北冰洋的寒流也难以穿透,妥妥的荒野之地。
经历千山万水的阻隔,喀什地区的气候、生活,连人们的外形都与祖国大部分地区不太一样,来到喀什仿佛置身异域。在此之前,对于新疆的印象都还是能歌善舞的维吾尔民族,满地瓜果的肥沃大地,一望无际的山林草地。我知道新疆很大,大到不包邮,从最北面的阿勒泰到南边的喀什相当于广州到北京;新疆也很美,雪山草原、山林荒漠应有尽有;新疆也很多元,北疆原始峻峭,南疆热烈粗犷……
如果说每一座城市都是一本词典,那么喀什应该是一本辞海,厚重的历史和文化溢满每条街道,你不用去博物馆里面探秘,它的古老气息在寻常生活的一呼一吸中。2000多年前,便有了喀什的文字记载,是秦汉的西域三十六国之地,是丝绸之路不可或缺的一环。
来到喀什,逃不过到古城逛一逛,百年茶馆坐一坐,艾提尕尔清真寺转一转,我足足花了两天时间在把喀什噶尔老城、艾提尕尔清真寺逛了个遍。
如今看到的喀什古城是改造过的,当年考虑老房子木土、砖土结构不抗震且存在消防等安全隐患,决定原址改造,施工人员拿着图纸一家一家居民拜访做工作一遍一遍地修改,力求最大限度保留原住民的生活。就因为这份坚持,喀什噶尔古城是我见到最有生活气息的商业古城,一面是游人如织的商业街,一面是寂静美好的烟火岁月。在古城的小巷里穿梭,就像是打开一个个盲盒,充满惊喜。
门洞就是个穿梭机,走上台阶,穿过门洞就是另外一个宁静的世界,妇人们在交谈,老人们在享受日光浴,孩童在追逐打闹,转过街角也许会碰到正在追逐的孩童、刚刚买菜回来的妇女,又或许是正在下午茶的街坊邻里。
老一辈的原住民基本不会说汉语,沟通只能通过肢体语言,小孩就大胆多了,会用学校里学到的汉语跟你道“你好”“再见”“这里没有路”,还会憋屈地跟你诉苦被哪个小朋友欺负了。现在是他们最单纯美好的时光,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亲人玩伴以及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见闻,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欲望,只有懵懂的渴望。这里的孩童大多没有被电子产品荼毒,他们的玩具还是我们小时候的纸牌游戏,一群伙伴围在一起打纸牌,又或者骑着小自行车你追我赶,又或许穿着大人们的高跟鞋从城头追逐到城尾……
在艾提尕尔清真寺门口每天都有一群戴着緑帽儿的老人家坐在梨花树下聊天,以前只有到过麦加的阿訇才能戴緑帽儿,如今是比较有辈分的老人家就会戴緑帽儿,这是身份的象征。
春日里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人犯懒,他们也许是从小相伴至今的老伙伴了,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清真寺门口到老茶馆,听曲跳舞,又或者喝茶聊天。喀什的午后时光很惬意,在老茶馆点上一壶茶几个点心,迎着阳光,听老艺人们哼哼唱唱,再看舞者斗舞,不羡权贵不羡神仙。
荣耀与悲情
选择三月底到访南疆的初衷是为了开满杏花的塔莎古道,这条充满惊艳的绝壁公路,塔莎古道从塔县通往莎车,是丝绸之路的小分支,据说也是当年玄奘法师从葱岭至乌铩国走过的路。从塔县到莎车,一路经过塔尔、大同然后到莎车,沿着塔什库尔干河在昆仑山腹地迂回穿梭,一路经历雪山、高原、河谷、村庄,从悬崖陡壁到荒漠再到绿洲,一天之内经历不同的地貌让人应接不暇。开车的师傅就无法醉心于两旁的风景了,这条凿在悬崖上的道路随时都有落石塌方的危险,我们作为头车,师傅全程精神紧绷,紧紧盯着前方注意落石,能顺利通过真是老天眷顾。
这次旅程中替我们开车的殷师傅是地道的中原人士,来喀什30多年了,已经完全适应南疆的气候生活。话语间聊起这30多年的变化,满是唏嘘,当年因为家乡洪水断了生计,听家里长辈说“喀什很好,你们过来谋生吧”,于是便带着全家老小坐上火车从家里出发,辗转几天到达喀什“一下火车就傻眼了,这个地方太穷了,整座城只有一条马路,都是毛驴拉着车”“当时就想回去,可是没有钱买回程的火车票了”,就这样殷师傅带着全家到了喀什也扎下了根。
“真的是苦啊,当时的喀什全是风沙,没有吃的,语言也不通,本地居民还很排外。”
“为了养活小孩,我什么都干过,去过兵团里种地,修过公路,摆过摊卖宵夜……再后面就开车”。
“当年汉人会团结出去找活干,找食物,也捡过死去的牛羊,本地居民看到就会咒骂,可是没办法啊,实在是饿。”
“好在现在日子都好了,看着孙子孙女我就高兴。”
领队付姐是知青后代,当年父母响应国家号召来到大西北,从此便留了下来。“我们知青家属都特别团结,只要家里有喜庆,全部人也都会过来帮忙”那个在塔尔老乡家住的晚上刚好停电,大家围在一起听付姐的讲故事“知青的生活都特别苦,新疆条件艰苦,练就了我们特别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是因为苦,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所以新疆人都会特别地感恩”……
远离家乡,不胜唏嘘,春华成秋月。春夏秋冬交替,终将他乡变故乡,这是上一代人的悲情岁月。
南疆气候恶劣,荒漠、戈壁、雪山高原、无边无际的延绵山脉,怎么都想不到多年后,喀什越来越好,“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也带火了喀什的旅游业,越来越多人认识这个荒漠上的古老城市,被其吸引过来甚至扎根,不同的文化在交织,古老与现代在融合,这座城市会越来越有魅力的。
“修公路是真的苦,为了修路,当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殷师傅在开往盘龙古道的路上叨叨“没有这路之前,全是戈壁荒漠大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盘龙古道,新晋的网红公路,甚至路边的标语都写“今日走过了人生所有的弯路 从此人生尽是坦途”,有人数过一共有600多个弯,在我看来也就只有“左拐弯”和“右拐弯”。要在这些陡峭的绝壁上修路,牺牲的是一代人的幸福,如今能站在这个盘龙古道上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是因为有上一代人的努力,这些是属于加入建设大西北人们的荣耀。
“到新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个口号也曾经是我们青春时期的梦想,身边有好几个援疆老师,也是带着这份使命感踏上了南疆的支教之路。
“为什么要来新疆啊,为了要建设祖国啊,哈哈哈”思思同学一边说一边笑。
“当然一开始也很不适应,这里气候很干燥,每天半夜会喉咙干醒早上起来喉咙痛,还有有鼻血,太干燥了皮肤瘙痒到半夜扰醒。”
“最适应不了还是静电,电到有心理阴影,门把手都不敢碰,摸金属被电,递东西给人被电,最过分是洗手还被水电。”
“然后最开心的是上学期做摩擦起电的物理实验,是教学生涯上现象最明显的一次。”
当我们聊到支援马上要结束回粤了,思思同学还是不舍得了……
“有时觉得农村生活挺美好的,没有沙尘暴的时候,可以看到天空,在广东都是高楼,看不到天空。”
“最大的成就感啊,就是学生太喜欢我了,天天这样围着我,还要不停说,老师我好喜欢你,老师你好漂亮,老师你来我家玩吧,放假回来就是老师我好想你啊……”
我们这个年代的援疆已经远比上一辈幸福,在喀什也能到处看到“xx城市援助”的项目,百姓安居乐业,学生们肆意汲取新的知识,旅人自由穿行在壮美河山,这是属于这一代援疆同胞的荣耀。
帕米尔之春
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
帕米尔的春天开满杏花、梨花、李花……春天该有的颜色帕米尔一丝不少,浓妆淡抹总相宜。
帕米尔高原即葱岭,一直都是连接中亚的重要桥梁,是古代南下印度、西去阿富汗、伊朗的重要通道。沿着中巴友谊公路走,沿途会经过雪山、湖泊、村庄、旧城,看得到公格尔九别山、慕士塔格、白沙湖、石头城……再沿着山谷走,便可到达杏花村大同、塔尔……这是条眼睛忙不过来的线路,热情的塔吉克族、慈祥的慕士塔格、温柔的塔尔杏花。
冰川之父,万水之源的慕士塔格名气最大,其实慕峰与公格尔九别峰距离很近,站在喀拉库勒湖可以清晰可见两座雪山。慕峰整体浑圆,犹如慈父般永远矗立在那里,无论你何时归家他一直都在。四月天喀拉库勒湖的冰已经融化,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清晰看见每条冰川的形态,冰川把雪山劈开,形成一条条沟壑,我到访两次,晴天阴天的形态都记录下来。从喀什到慕峰,从1000多米海拔到最高4500米,经过丹霞峡谷地貌到高原湖泊再到高原雪山,雨后的丹霞山体更加艳丽,个人认为比张掖的七彩丹霞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沙湖的沙子从何而来?大风刮来的,白沙湖目前已经被修整为水库,也是由于改变了原来的湖泊形态,修水库后白沙慢慢堆积变成了现在看到的白色的沙山,湖泊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都是湛蓝湛蓝的,十分耐看。喀拉库勒湖就不一样了,是高原常见的蓝绿色湖泊,天气好的话能看到慕峰、公格尔九别峰的倒影,而冬天加上蓝冰加持,雪山就更加神圣了。
世代居住在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是当之无愧的主人翁,属于欧罗巴人种的塔吉克拥有刀镌般立体的五官,非常俊美。我国境内的塔吉克人世代守护着帕米尔高原,雄鹰是他们的图腾,伊斯兰是他们的信仰,他们把家安在雪山脚下于是建立了石头城,把家安在山谷中,于是山谷开满了杏花,把家安在草原上于是牛羊遍地跑……因为有这些可爱的人,帕米尔高原生机勃勃。
南疆是片神奇的土地,经历几千年风雨却风情依旧,想起玄奘的那句话:宁可西行一步死,绝不向东半步生,西域南疆值得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