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渡轮。
坐13路公交从干尼亚古城到达渡轮码头。下车的时候,公交内只剩下五六个人了吧。一位年轻男子像邀舞似的做了个让我们先下车的动作。我印象里,这应该是我第二次在干尼亚看到这样的“邀舞”优雅姿势的“请”。
年轻男子看我们下车后的神情,说自己也是去坐轮渡的,给我们指了邮轮停泊的方向,还给我们带起路来。
他带着我们到达登船处的一个售票亭,其实我们已经买了票了,现在离登船时间大约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想找的是候船室,而非售票处。他看了我们的票,立即理解了。但这个码头不象雅典的比雷埃夫斯码头配备齐全,可真是没有侯船室。
但总不能在这个大货往来尘土飞扬的码头边吃着海风等吧。
很快,我们发现二三十米开外的路角,有家咖啡厅。
年轻男子说,等他一下,他陪我们一起。他还得先在窗口买张船票。
然后,我们一边小心翼翼避开往来的货车,一边往路角咖啡馆走去。路上,他告诉我们,他叫艾迪,来自阿尔巴尼亚。
“阿尔巴尼亚?是在意大利附近吗?巴尔干半岛上的国家?”我不假思索地说出对这个国度的模糊印象。
“在希腊北部……我一会指给你看。”
到达咖啡馆,人不少,但艾迪一下子就找到一个四人座位置。
我打开手机的Google map,找到阿尔巴尼亚,给艾迪看。艾迪说,是的是的。然后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下在克里特岛,在希腊的旅行体验。
艾迪的语速很快,就像那些希腊人一样。而且他描绘经历、故事、体验的时候,表情很丰富,带有一点演员的诙谐风趣。他讲到他在克里特岛去的大峡谷的经历时,还跟我要了手机Google map,找寻大峡谷的定位。后来说到他的国家阿尔巴尼亚,他在地图上告诉我们一个叫波格拉德茨的湖区很美,是他上学时待过的地方,希望我们有机会一定要去。
他又和我们分享了一些他的西班牙朋友的故事,他对法国人的认识,他的一个会说中文的朋友的经历等等,并告诉我们为什么希腊人普遍英语都那么好:因为在希腊80%是外国游客,希腊人,尤其是游客很多的区域,若不会英语,寸步难行。
大约聊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可以登船的时间了。我们再次小心翼翼穿过货车往来却交通混乱的车道。艾迪还帮我提拉了一阵行李箱。我们在游船的楼梯口匆匆道了别。也许此生不会再见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有些人,是擦肩而过,完全陌路不识。有些人,是相遇时只是一声你好,甚至只是一个相视而笑,便从此陌路。有些人,会有一段交谈,也许交换了许多心得故事,但从此之后也陌路了。有些人,彼此同行相伴,或是由于短暂的契约而有交集一日、数日,相处也甚欢,但从此也不再相遇了。
而有些人,开头只是淡淡,没曾想又会有一而再、再而三的交集,彼此渐渐熟悉、认同,成为很好的朋友。有些人,从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渠道认识,结伴同行,又一次次结伴同行,成为难得的旅友。有些人,一见温暖,再见忐忑,三见安心,终成伴侣……
我们没有办法预知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关系走向,甚至也无法设定关系的走向。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这句话说得夸张,因为你不觉得你这一世曾否对一个人回眸过五百次,但是一世之中大概会与无数的人擦肩而过。
人们常常感慨,遇人无数,称朋道友者亦不少,而终究能留下的却寥寥无几。有人为此感到悲伤,有人却以此自恃甚高。
旅途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单纯。因为无所求,你会把关系的走向看淡,你不求再见,也不拒绝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