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本来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几句交谈似乎就和新的陌生人之间产生了联系,这个联系可以是短暂的,也可以是长久的。所以得加倍珍惜能时常约出来见面的朋友。这个时代有太多限制条件了,还有人愿意撇掉工作、放弃休息时间,不远万里顶着严寒酷暑来见面,都值得用心珍惜,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再不见很容易,再见一次却很难。而且就算见面了,还会有一堆“不可抗力”等着。好在,当我们渐渐不把打卡当做第一要义之后,旅游才是度假。对于阿乖和我来说,三天两晚的天台之行可以算得上充满各种不可抗力的度假。
其实旅游本身是很累的,频繁地更换交通工具、忍受乏味又漫长的等待、在烈日下负重步行,最终只换来几分钟的快乐。看起来是不太划算的。但是一段旅行带来的价值远不止于旅途,它并不是一个用完即无的消费品:旅行开始前的期待;因为繁忙工作好久不联系的朋友为了制定行程的沟通;从日常生活里“抽离”出来进入一个全新环境、旅行结束后可以一直回味的美好记忆;以及扩充“我的世界”这张地图都能带来巨大情绪价值。
比如老了以后,我去养老院找阿乖,我俩并排坐在藤椅上就像我们并排坐在行李箱上,聊聊五十年前天台山高铁站边上微凉的秋风。在我们住的民宿附近就有一大片稻田,稻田我倒是不陌生,毕竟我家乡就以优质的水稻而出名。我很少见到夕阳下到稻田,准确的说夕阳下的很多东西我都挺陌生的。那是夕阳刚下去的时候,天幕的其他边缘都暗下去了,唯独西边的天还剩一圈绯红,再过几分钟,原先天幕上那不起眼的月牙和星子开始熠熠生辉。马上就要成熟的稻子静悄悄站着,密密的头挨着头。突然回暖的秋天闷热得有些奇怪,一丝风都没有,一切都静止着。好像所有的黄昏都是静止的,我有时候想这种静止与有没有风毫无关系,万物都在此刻默契地屏住呼吸,静默着。我在田埂上挺直后背,我的好朋友在十步开外帮我拍照。她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四周除了我自己都被胶质定格了。这时的我,看什么都格外清楚,纤毫毕现,但这一切清晰无比的事物是二维平面的。有一阵麻雀飞过,就像是飞过一幅画。我转动脖子,深呼吸,无论是黄昏月还是田间风,无比熟悉,莫名亲切,好像发生过——在我不是人类的时候,我也曾经这样站着,在这样的稻田边。度假把我从钻牛角尖的工作状态解脱了出来,我也因此想通了不少事情。其实和去年这时候的我相比,今年的我在社会层面上是有点失败的——没有升职和大幅度加薪、家人生病没有第一时间照顾到、和好朋友之间的沟通变得没有那么多、依旧没有像大众眼里正常的女性一样结婚生子……我最近悟到一个道理 “人生不是把某件事情做完才开始的。”比如考完试、毕了业,找到工作,每当我过分要在某个时间节点必须要完成一些什么的时候,身边总有人是用最质朴的放肆告诉我不要去钻牛角尖。绝大部分人不会因为一件事结束从此人生一片坦途,经历完这件事人生还是会面临新的失败和挫折。我们会发现当我们拼命完成一件事之后,人生还是在重复之前的样子,只不过挫折的具体形式变了。在完成一件事和完成一件事的准备过程之间,我们更应该看重过程。在准备的过程就是被反复磋磨和构建自己的过程。人是具体的也是抽象的,某一个时间点的人是一个具体人的切片,如果没有这个时间点,没有由时间点构成时间线的过程,我将不我。我至今还没去过长城但是我在各种视频和文字中窥探过其蜿蜒豪迈,可如若我真的站在长城上抚摸它的砖块,我还会有跳脱出寰宇观看它时的震撼嘛?很难说,太过钻研细枝末节往往会失去对宏观的感受。或许与他人跌宕起伏的人生相比,我的人生只是平原上溪流,只是太过于在意小溪的中水纹的一起一跌,所以忘记这水流本该向东流去。没有什么好踌躇难过的,也没有必要伤心害怕,只要做个真心善良的人,想要就努力,不想要就换条路,不服输就再来一遍,服气了就虚心学习。把万事万物看清点,苟活于世已经二十来年了,往后的继续苟活的日子,都得是开开心心的日子。22年的出行计划比过去的每年都难,
时隔整整一年都没出江浙沪。
下期再见,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