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智利—-题记(一)
题     记
如果我们总是等待绝对的一切就绪,那我们将永远无法开始—-伊万·屠格涅夫
 
当我生无可恋地坐在飞机上,AA岁数不小的空乘人员一趟一趟送来各种制作粗糙的食品,我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了,不加思考地塞进嘴里。为了寻找点刺激和对自我存在的证明,我还要了瓶平时根本不会考虑的可乐。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养猪场那些嗷嗷待哺的猪仔,饲养人员准时送来各种促进生长的饲料,圈里的猪仔什么都不用干,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准时进食,恰如此刻的我,差别就是我身上还多了条将自己绑在凳子上的安全带。
 
在高铁改变中国的今天,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就可以将你送至中国的绝大部分地方;遥远如美国,十三四个小时的飞机也可以将你送达目的地。很难想象你现在去什么地方需要花费24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而南美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存在。这应该是距离中国大陆最遥远的地方了,一个尚无直达航班,一个需要飞行三十个小时才能到达,一个需要坐飞机坐到地老天荒的地方。
 
南美从来没有在我的目的地列表里,我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去这里。这里对我来说和月球差不多,只存在于传说中,并不是一个可以到达的地方。要不是一时脑热答应了渊博的Z同学又无力毁约,当我查清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和令人昨舌的票价后,我真怀疑自己清醒时是不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回想起来,有些事情,如果我们一直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才去做,可能的结果就是我们一直在等待。我尚无足够的智慧分清哪些事情需要fully prepared,哪些事情差不多就可以行动了,但旅行这种无关痛痒的事,说走就走又能怎样呢。我来过了,再来已不知是猴年马月,人生无常,一期一会,有些人说不定就没有下次相见了,有些事说不定就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了,所以,也许我该庆幸一下那时的鲁莽和冲动(原谅我这个悲观主义者的消极)。
 
 
关于智利的疑问

订罢机票,随便看了几篇游记,大概的印象是“智利是南美最富裕的国家,也是南美治安相对好的国家”。所以关于智利,我第一个好奇的是和南美大名鼎鼎的巴西和阿根廷比,智利究竟是怎样一种水平?查了一下终于有了个概念,如果只看智利、阿根廷和巴西,智利和阿根廷无论是从经济规模还是人口规模都相对接近一些,巴西明显和它俩不是一个量级。
 
(第一个图是GDP,第二个图人均GDP)

1)18年智利的GDP大概3000亿,阿根廷是5200亿,巴西的规模则远超这两个国家达到1.9万亿,是智利的六倍多点(为了有更直观的对比概念,美国大概是20.5万亿,中国是13.6万亿)。
2)如果看人均GDP,智利大概是16000刀,阿根廷是11000,巴西大概9000,让我比较意外的是中国的人均GDP竟然还没有阿根廷高,中国差不多是10000,比巴西略高一点。我一直以为中国人均远超巴西、阿根廷,没想到和巴西差不多,还没有阿根廷高,看来我是被总量繁荣蒙蔽了双眼啊。
3)人口规模上,智利大概是1900万,阿根廷是4400万,巴西则是2个亿。一直觉得阿根廷是个大国,原来也没多大;整体感觉,巴西和中国有点类似,经济规模大、人口规模大,但人均水平一般。
 
以上信息大概让我了解了智利在南美的经济地位和相对水平。
 
关于智利,我第二个好奇的是令我可望而不可即的车厘子究竟为智利带来了多少收入?智利这个地形奇异的国家又是靠什么致富的?
 
1)我以为我们从智利进口了大量的车厘子,必然为其带来大量收入,但实际上农业收入在其GDP中占比才4.2%,其出口最多的水果是葡萄而不是车厘子,车厘子在整个出口额中占比不足1%。谁能想到世界上产樱桃最多的国家是土耳其(60万吨),其次是美国(29万吨)、其次伊朗(22万吨)、然后智利(12万吨),土耳其的第一和伊朗的第三真是让人意外。虽然智利产量大概是全球产量的5%左右,但其出口额大概占全球出口额40%,中国内地加上香港大概进口了全球市场上60%的樱桃。
2)那智利到底出口了什么使得车厘子都相形见绌? 
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在FCX上赔过钱的人应该非常清楚。智利出口最多,为其带来巨大收入的毫无疑问是铜。铜的出口额大概占到其出口额的半壁江山。“该国是世界上无可争议的重量级铜生产冠军 –顶级生产商的地位也保持了30多年,拥有世界前十四大铜矿的七大。最大的矿山Escondida,每年生产超过一百万吨的铜,相当于全球年度铜供应量的5%。”虽然我觉得单一产品占其总出口额达到一半的风险已经非常高了,但考虑到之前这个比例甚至达到了80%,且在前几年大宗商品价格高企时智利利用卖铜的收入大力发展其他行业,加上智利对于市场和贸易的开放政策使其成为经济开放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也促进了其他行业的发展,所以在以出口资源带来收入为主流的南美,智利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不知道是不是算已经摆脱了“资源的诅咒”了?
 
之前看中东国家靠卖石油赚的盆满钵满,我总是忍不住担心万一石油卖完了这些国家可怎么办?可当我发现在我有生之年,这种情况都不会出现,感觉我是无法看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我其实是好奇这些靠单一资源为生的国家,万一资源没了或者资源不再值钱了,他们要怎么办?似乎对于这种现象还有个专有名词“荷兰病”。而我终于在拉美一众国家的曲折历史中发现了这类问题的答案,比如以前卖鸟粪、硝石的秘鲁,卖蔗糖、可可、橡胶等的加勒比海诸国,当他们所依赖出售的商品不是因为资源枯竭难以为继,就是因为竞争品或替代品导致价格暴跌,这些国家无一例外地立马陷入贫困,暴发户一夜变成穷光蛋。所以,拥有丰富的资源是否可以给你带来优势,需要看你如何利用这些资源,有些资源看着像机遇,利用不当可能是个坑,有些问题看着像坑,换个角度看也可能是机遇。
 
3)如果再仔细看智利GDP的构成,似乎更不用为它对铜的依赖而担心。净出口在GDP中占比不到2%(2018年出口大概28%,进口大概27%),居民消费加政府消费大概是80%,投资20%。从产业结构看,农业占比4%,工业占比32%,服务业占比超过60%。综合这两个口径,我估算铜为其带来的收入大概在GDP中占比15%到20%,铜以外还有大量的服务业为其创造收入。以我浅薄的知识感觉这种结构还是比较安全和健康,和我们这种大量依赖出口和投资的结构有很大不同的,经济的内生增长力较强,对于外部的依赖有限,稳定性较强。

关于智利我第三个好奇的是:皮诺切特治下的智利,是如何在“独裁”统治下实现自由市场经济的高速增长的?独裁统治和市场经济实现了完美融合?这个和我们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是不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智利又是如何从皮诺切特的统治下轻而易举转身成为一个民主国家?于此,我未必想求得一个答案,我只是感慨条条大路通罗马,每个国家都不一样。我个人觉得哪怕皮诺切特生前罪恶滔天,在其强力支持下依赖芝加哥学派的自由市场、放松管制、私有化、稳定通胀等政策建议,智利经济取得了二十多年的高速增长,即便到了今天,在经济政策上智利似乎依然延续了皮诺切特时期的框架和主张,而之后皮诺切特也在选举中败下阵来,退出了历史舞台,智利也走上了民主的道路。皮诺切特的专治给对手带来了灾难,却也最大限度地抵制了共产主义的渗透,皮诺切特的强硬压制了反对者的声音,却也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其经济政策主张的实现。回看这个过程,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何必要求历史尽善尽美,总是有人注定要在前进途中成为垫脚石和付出牺牲。(但我后来又看有文章说,智利经济的高速发展和皮诺切特期间的经济政策也没什么必然联系,属于经济周期的正常波动以及其后任政府对于教育医疗的政府投资所致,是Keynes而不是Friedman拯救了智利,Miracle of Chile是否存在都是存疑的。从结果去找原因总是存在事后诸葛亮的盲目和无法证伪的瑕疵,而事前预测式的因果分析又过于理想化而无法验证,社会科学感觉就是这样稀里糊涂)
 
The first country in the world to make that momentous break with the past—away from socialism and extreme state capitalism toward more market-oriented structures and policies—was not Deng Xiaoping’s China or Margaret Thatcher’s Britain in the late 1970s, Ronald Reagan’s United States in 1981, or any other country in Latin America or elsewhere. It was Pinochet’s Chile in 1975.— Robert Packenham & William Ratliff
 
 
关于此次行程
然后简单聊聊我的这次智利行程吧。去掉来回路上60个小时的令人绝望的飞行时间,我在智利大概带了七八天。北部的阿塔卡玛沙漠大概4天,圣地亚哥3天,圣地亚哥的邻居城市瓦尔帕莱索1天。智利最著名的景点是距离圣地亚哥五小时飞机的复活节岛和南部的百内国家公园,因为实在不想再坐那么久的飞机了就放弃了复活节岛(加上我个人对于各种岛都缺乏兴趣),因为此时正值南半球的冬季也并不是去百内的好时机(虽然我很想去百内徒步啊,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实现啊),这简直是一个最差的旅游时间,并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隔壁的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城或者秘鲁的马丘比丘,苍天啊
 
阿塔卡玛沙漠的景观还算好,但感觉西藏的景观也未必逊色(虽然我还没去过西藏),要说惊喜呢,可能是在这个全球最佳的观星地点看到了悬挂于苍穹的那一条璀璨银河,如此满眼繁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抬头仰望的第一眼真的是会惊艳到;然后屡屡划过天幕的流星,也多少满足了一个小女生那点浪漫的幻想。圣地亚哥就是一个典型的首都城市,既有现代化都市的景观,又有历史街区的遗迹,但总体而言,乏善可陈。瓦尔帕莱索和比尼亚德尔马,因为报了一个糟糕的团,让我对瓦尔帕莱索印象很差;比尼亚德尔马,让我这个很少看海的内陆人看到涨潮时的惊涛拍岸,暂且可以给它个好评吧。
 

未完待续,容我慢慢创作。

postid
231525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