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岭站,与朋友分开,他们回南京,我最近闲来无事,继续放空,索性去舟山看看。我坐上去宁波的动车,窗外的风景显然都是翠绿的颜色,一派勃勃生机的景象,与我此前在西藏阿里看到的景致显然不同,但各有各的美,就像每个人都与众不同,有着自己的美与深度。
这应该是我旅程的最后一站,我在内心当中深信不疑,兜兜转转、陆陆续续已在外累计近两月。
这两个月里,我不能说因此我的人生彻底改变或者对我产生了怎样巨大的影响,我只能说,不虚此行,我不曾后悔,当然也由不得我后悔,因为这个世间并没有后悔药。
因为从温岭到舟山必须先到宁波,然后再坐大巴中转,因此,宁波成为了连接外地与舟山的中转站。我也想着在宁波停留一天的时间,好好察言下这座城市,这座浙江省内仅次于杭州的浙B的城市。
站在宁波的鼓楼下,这座宁波现存唯一的古城楼遗址,在宁波人心中有句老话“天封塔,鼓楼前,东南西北都走遍”,可见此地地理位置的优越。
鼓楼边就是宁波有名的步行街,一到晚上人来人往,只是有种与南京夫子庙似曾相识的感觉。迅速离开,匆匆而过。
顶着中午的大太阳,来到位于宁波桃渡路的钟书阁书店,可能是工作日,书店并没有什么人,工作人员正在整理刚到的新书,一位老爷爷貌似领着他的孙女,在书间穿行。
钟书阁有种过度装饰的意味,在四周镜面的映射下,虽然书仍是主角,却显得有一丝晕眩。买了一本周国平的《偶尔远行》及一本《三联生活周刊》杂志,便匆匆离开。
而后又转场到有着亚洲最古老图书馆之称的天一阁,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一汪池塘里鲤鱼在自由游动,时不时探出头,似乎与苏州的园林又有几分相似。
天一阁是一个藏书楼,据记载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由明朝兵部右侍郎范钦主持建造。但巡视一周,并未看到什么藏书,可能目前都被保存了起来,不得见人。
当下,所有的城市就像被一块中心磁铁吸引一样,都在向着同一种风格靠拢,宽阔的马路、如织的车流、千篇一律的建筑,还有每个人匆忙的脚步,当然宁波也未能幸免。
于是一天的时间还未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到宁波南站坐开往舟山朱家尖的大巴,我想更靠近大海的舟山可能与众不同,感受也不一样。
出去游玩我一向没有什么计划,此次去舟山也是如此,最主要是想去东极岛看看。早前我了解了下,东极岛其实包括三个岛屿——庙子湖岛、东福山岛及青浜岛,我想在这个三个岛上各停留一天,看看大海,吹吹海风,在海里顺便游个泳。
大巴陆续穿行过金塘大桥、西堠门大桥、桃夭门大桥、富翅门大桥及朱家尖海峡大桥等几座跨海大桥就到了朱家尖客运站。虽然已经是晚上近八点,天已经暗了下来,但是朱家尖码头依然热闹非凡。
今晚我打算在朱家尖住一晚,因为我的船票还没买,说实话我还不知道在哪里买船票,我想着,不管如何,人要先到,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在距朱家尖客运站两公里多的地方有一个村子——泗苏村,这里已经成为了住和吃的聚集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是民宿,俨然一个民宿村。
沿街的地方都是卖海鲜的饭店,我想许多人也将这里当成舟山到各个岛屿的中转站。
在与民宿老板聊天的过程当中才得知,泗苏村原来是一个小渔村,以前这里的人都是渔民,村民们都要出海捕鱼,后来这里的旅游业发展,特别是朱家尖码头的通航,许多的渔民从海里回到陆地,建起了新房,开始经营民宿。他本人也是如此,说着就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他的船员证,他原来还是一名船长。
我似乎能够想象,他驾驶着自己的渔船,沉着镇定,劈波斩浪,驶往100多海里外的海域进行捕捞的情景。每每说到这些,他就滔滔不绝。
几年前他和合伙人将渔船卖掉,现在已经退休,但他也告诉我,他唯一的孩子目前也在做船员,他喜欢大海,有时候可能一年半载才能上一次岸。目前他和老伴经营着这家民宿,当然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他们玩不转网络,于是多数时候只能做做熟人生意。
我有一个从进入浙江的时候就心存心底的问题,我也终于有机会问道了。“浙江这边乡村里的房子为什么大多都建成三层的啊?”
“因为政府只允许建三层。”他回答我,此回答无懈可击。
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你是不是觉得那么多层,一家人也住不完?”
我点点头,但他也并没有详细地给我解答。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占据地利,按照他的意思,旺季的时候这里一屋难求。
“你现在在海边可能看不到什么渔船,因为现在是休渔期,你九十月份的时候来,你会看到朱家尖跨海大桥下面全是渔船,密密麻麻的,非常壮观。”他又补充说道。看得出来,他依然向往大海。
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船员证,除了有一些污渍和折痕,上面照片处的钢印依然清晰可见,似乎看不出怎样的岁月痕迹,但他的确是一名退休渔人的最后纪念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依然有光,但却逐渐暗了下去。
岁月总是在时间之外,用另一种方式表达流逝。那艘被卖掉的渔船,应该在另一位船长的指挥下,依旧勇往直前,驶向深海。
“那艘渔船还有十年的生命。”他最后说道。
我了解到,去东极岛各岛屿只有先坐船到庙子湖岛,然后再从庙子湖岛进行中转。然而,我看了卖票的专栏“舟山海星轮船”,五天内的票都卖光了,显示无票,最早只能候补后天的。
我于是候补了一张,期待能够补中。因为来舟山去东极岛就是我的第一目标,如果这个都实现不了,那么这一趟就算白来了。
“你明天可以先去普陀山转转。”民宿的老板对我说。
“我对普陀山没多大兴趣。”我说。虽然普陀山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但我却如何提不起兴趣。
第二天,船票依旧在候补当中,我无所事事,在旁边吃了一碗海鲜面,味道还可以。我想着今天去哪里转一转,本来是想跑上一圈,毕竟我现在到哪里都会带着跑鞋。
舟山虽然风大,相比宁波凉爽一些,但紫外线依然强烈。前两天刚在温岭爆晒四个多小时,现在皮肤正在恢复期,于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你可以去大青山转转。”民宿的老板又给我意见。
“大青山是朱家尖最高的地方,又靠近海边,转一转很不错的。”他又补充道。
其实我有想过去大青山,只是离这边比较远,在最后走到路口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果断买了去普陀山的套票。之前说过对它没有兴趣,此刻却啪啪打脸,我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朱家尖蜈蚣峙码头的喧闹。
坐上轮渡,大概经过十五分钟就到了普陀山码头。普陀山俨然已经成为舟山的摇钱树,来往游客如织,上面一瓶500ml的可乐竟然卖到15元,我也是第一次见。
当一个地方成为热门的旅游地,那么这个地方也就失去了其本身的魅力。这大概也是我不愿意来普陀山的原因。蜚声海内外,难免人满为患。
但抱着万一去不成东极岛,至少去了普陀山的心态与念头,也为了打发这一天的时间,我还是来到了普陀山。
我在普陀山上闲逛,走到哪算哪。这么热的天我实在不想走,虽然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有时候只有很短的距离,还是选择排队坐车,这不像是我的风格,但我却做了。
我去看了这里的普济寺和南海观音像,也烧了香,在香烟袅袅中,我依然提不起精神。在众多的香客当中,我发现年轻人居多,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都开始烧香拜佛呢?我不是很理解,但出于尊重每个人信仰的心态,我并未深究。
最后,和我之前所料的一样,整个普陀山的景点我并未逛完,我就匆忙离开了,这里可能并不适合我。
我不喜欢人非常多的地方,人太多就像一群蚂蚁搬家,前后相接,拥挤在一起,让我快要窒息,我不能适应。
我还是幻想去东极岛,坐在一处孤独的沙石上,然后眺望远处清澈的大海。据民宿的老板说,那里的海水非常清澈,是这边无法比拟的。于是,对它充满了期待。但看着此刻面前的人流,那种迫切感似乎也渐渐被消磨。
到了民宿,民宿老板问:“大青山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去了普陀山。”我微笑着对老板说。
“你此前不是说不去普陀山的嘛,其实普陀山是我们这边最神圣的一座山,值得一去,我们每年都要上去礼佛。”看得出来,民宿老板很高兴我去了普陀山。
朋友也发来微信,看我在普陀山,留言说求子圣地,我想我还是先求个姻缘吧,前后顺序总得搞清楚!
船票候补最后的时间是当天晚上十一点半,但过了这个时间点,我依然没有收到候补成功的消息,很显然,第二天我能够登山去庙子湖岛轮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并没有放弃,据说早上有人可能会退票,可以早点到码头边的售票处看看。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了码头那边,但一到那边我就惊呆了,就像农村人赶早集一样,那边早已人头攒动。我不知道那么多人是从哪里突然蹦出来的,我的眼前突然感觉一阵迷离。
很显然我去不了东极岛了,我的那颗冲动的心此刻在人流的冲刷下,也显得苍白无力,已然失去了再去探寻的兴趣与勇气。我坐在旁边的长凳上,仔细观察着来往的行人,每个人都显得很匆忙,就好像旁边的普陀山及其他岛屿再不快点就要远走一样。
我大概在这张长凳上坐了一个小时,绝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承包了这张凳子,似乎就我一个人无所事事。最后,我放弃了去东极岛的想法,我也不愿意再等下去,跳上旁边的一辆公交车,我打算在舟山的最后一站去我此前想去的三毛祖居。
三毛祖居位于舟山市定海区小沙镇庙桥陈家村。从朱家尖蜈蚣峙码头到那边相当于斜穿了整个舟山市。我一共坐了74站的公交车,其间换乘过一班。
在旅程当中,我钟爱乘坐公交车,因为时间可以变得不紧不慢,而且公交车的线路都是先前设定好的,每条线路都有着本身的内在逻辑。旅程本身就应该慢下来。
就如我坐的227路公交车,它基本沿着舟山的海岸线在行驶,然后换乘的52路又向内延伸。我发现舟山的乡村都非常整洁干净,有山有海的地方总是让人更多一丝期待和想象。
我在三毛祖居站下了车,然后循着轨迹找到了陈家村,街道两边的房屋一看就是出新过的,非常干净整洁,街上并无行人。
不管是在祖居当中还是在村内其他地方,每个地方都布满着三毛的影子。这个村庄早已以三毛为荣,虽然平生三毛从小跟随父亲离开以后只回来过一次。
在三毛祖宅内,此刻也只有我一名游人,显得形单影只,三毛轻声细语的录音轻扬扬地回荡在屋内。
整个屋内展现着三毛的生平,虽然上面的内容几乎都是我知道的,但看着依然充满感动。特别是那张1989年三毛回到这个村子时拍的照片,她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笑容满面,与身边的人侃侃而谈,富有魅力。
三毛为什么依然会受到我们的喜爱与铭记?我想就是她爱自由,文章当中饱含的那种不羁的精神以及身上所独有的那种气质,这是无可取代的。
参观完三毛祖居,我在旁边的三毛书屋买了一杯咖啡,书屋里只有一名女营业员,她是河南过来的。为什么到这里经营一家小书店,我并未过多地问及,大概也是她的一种生存方式罢了。
然后我到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吃午饭,我要了两个菜,一荤一素,还要了一瓶当地的啤酒“紫竹林”,我有点诧异,因为南京有一个地方也叫紫竹林,距我所住的地方不远,但我依然并不了解为何叫这个名字。
“来看三毛啊?”快餐店的女老板问道。我背着一个大包,老板显然看出来我是一名游人。
“嗯,是啊。”我回道。
“三毛还是很有名的。”她微笑着说,显然引以为豪。
一位名人就可以改变一个村庄,让这个村庄焕发生机。记得早前去安徽安庆海子的故乡也是,那里也以海子为中心,重新进行了规划和建设。只是,村庄因为远离市区,偶有游人,依然显得足够安静和美好。
吃完饭,我背着我的包,又跳上了一辆公交车,最后的目的地南京。在宁波站进站的时候,因为行程卡上带有南京,需要签署承诺书才能够进站,最后还需要按上手印,我突然有种回到过去某年某月的感觉。
只是,当我在承诺书上按上鲜红的手指印,刚进站后不久,南京的星就摘除了,不,应该是全国的星都摘除了。这封带有鲜红手指印的承诺书似乎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绝笔”!
我也终于逃离了舟山,逃离了喧嚣!